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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情

【懷抱著對你的思念,我邁向了沒有你的明天】

 

 


『吶,關興,等這場戰役結束後,我們回到成都的桃木下發誓,結成義兄弟吧!』

 

那句信誓旦旦的話,那張神采飛揚的臉,如今,再也不復見了。

他就倒在自己身上,他無力地緊緊抱著他,好一陣子都沒反應過來,完全沒法接受事實,直到身旁的少女大聲喚他,才彷彿從沉寂中醒來。

 

「關興,」星彩哀聲道。「我們…帶兄長回去吧。」

 

那時候的他,彷彿行屍走肉一般,只輕輕應了一聲,便扶起了懷裡的他,與星彩一同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本陣。星彩沒刻意去看他的神情,他知道比自己還依賴著張苞的關興一定更加的痛苦,實際上他們倆一直很像,失去了父親,失去了關平,此時此刻,張苞也走了。

諸葛亮得知消息後重病不起,姜維隨侍在身旁,除了替丞相感到擔心,也為張苞的事情感到遺憾。當然,他也突然擔心起了總是與張苞在一起的關興。

 

如今,他真的完完全全不能再是小孩子了。

 


***

 


關索一直佇立在關興的房門外,他明白二哥的性子,此時此刻誰說什麼話都不能平復關興的心情。好不容易,自從那天大雨,樊城的死別,他們三兄妹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從悲傷中站起,怎麼如今又來了呢…?明明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人了……。

關興的門自從送張苞下葬過後,就再也沒有打開過,關索跟關銀屏都過來看了好幾次,但始終未有動靜。關興一直是個沒有架子的哥哥,甚至還有種需要人照顧的氛圍,雖然他們的二哥是個天才,關索跟關銀屏卻都是一致地這麼想著。也是因為如此,在關羽與關平離開後,愛鑽牛角尖的關興就一度將自己埋首于復仇之中。若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張苞還能照料他,恐怕關興一輩子都無法從那場雨中解脫。而關索跟關銀屏,也是在看見了關興恢復了精神之後那展開的笑顏才從痛苦中釋放。

 

「小哥哥…丞相前幾日方醒,正準備下一次的北伐,二哥他……」關銀屏來到關索身旁。
關索無奈地搖搖頭,輕聲道:「銀屏,至少我們要振作起來,我們必須,給二哥力量。」

 

關銀屏聽罷,便點了點頭,暗自在心裡發誓,自己一定要變得更加堅強,保護好重要的人。

 


***

 


這間房間充斥著他的味道,不為什麼,偶爾張苞會過來他的房間,兩個人窩在床上一塊睡。那個時候,張苞會把關興擁入懷中,讓他靠在自己的胸襟上安穩的睡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?現在追憶起來,似乎是自從夷陵過後吧。某一日張苞發現關興夜裡總是睡不太著,老爬起來勤練武藝,就上練武場把他扛回去房間睡了。

 

關興喜歡他的味道,可靠而安心,每次待在張苞身邊,他才可以不必去多加思考。熟悉的體溫,規律而安穩的心跳聲,那些都是無數個夜裡能讓關興好好睡著的原因,他喜歡他。

 

他們之間沒有誰先告白,沒有開口交往,就只是一個默契,喜歡上了,便緊緊地膩在一起。理所當然的愛撫及疼愛少不了,誰先開頭,誰先撲上,都已經不重要了。關興明白他們之間的那些叫愛情,旁人看來的他們只是對感情極度要好的青梅竹馬,有時候關興聽了都覺得有點想笑,原來在旁人眼裡是這樣啊。

 

小時候,他還記得,在弟弟妹妹尚未出生前,大哥尚未被收養前,作為獨子的自己,每天在家裡盼著父親歸來,日復一日,卻總是等不到。對很多事情都缺少了期待之後,他的臉上就不容易出現了情緒變化,一直到有一天,他認識了張苞,被他所照顧著的他難得了動了心,只是當時還小根本不懂什麼叫愛情。

關興其實很喜歡被疼惜的感覺,雖然他總是沒有說,甚至心裡是不承認的。但就大人的眼光看來,多了弟弟妹妹過後,關興卻仍是一副比誰都還要需要照顧的模樣,週遭的大人也就忍不住擔心起他來,一方面卻又爲著他天才般的才能寄予厚望。好在兩種矛盾,關興從沒在意過,而張苞也從沒因為他多了哥哥、弟弟妹妹而改變自己對關興的態度。

 

他獨自躺在床上,啊,被窩一點都不暖,心裡這樣想著。但他也不知道,這些天來自己到底有沒有好好睡過,是夢,是醒,他早已分不清。只知悉自己腦中浮現了好多好多回憶,全是關於他。

 

『討厭嗎?…和我做這種事。』伸出手輕輕撫過關興褐色的髮絲,他的臉上似乎有點擔心。

『不討厭。』關興搖了搖頭,露出一抹淡笑。像是給予肯定一般,張苞隨即回應了一個陽光般的笑容,又給了深深一吻。很想一直交纏到天亮的兩個人,最後都因為考慮到明早的操練而不會過了頭。

 

他不會回來了。關興從床上爬起,摸著他們曾經一起躺過的床單,心裡滿是感慨,想來又是一陣鼻酸。過了多久了呢?老是這樣下去好嗎?關興又將自己縮成一團,可以不要想就好了,可是卻做不到。

張苞曾說,是因為不想再看到關興哭了,所以會保護著他,不想看到關興露出無助的表情了,所以不會放任他一個人。可是…可是張苞,我現在是一個人了…我現在哭了啊……你怎麼不在我身旁?

鎖不住的眼淚,留不住的他,終究是讓他崩潰了。他早已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幾天幾夜,更不明白外頭發生了什麼事,一直到腦中閃過了他的話語,他才決定離開這房間,假裝自己已經不會再哭了。

 

『都交給你了…義兄弟……』

 

已經不能再是小孩子了…從現在起沒有人會把你捧在手心哄,認清楚自己背負了多少責任,再怎麼痛苦,這條路都還是要走下去。

張苞死前,滿是擔憂依戀的神情,關興永遠也忘不掉。但是現在,他已經沒有悲傷的時間了,接受了他的寄託,關興知道自己現在能做的,唯一的選擇,便是把這條路走完,替蜀統一天下。

 

推開房門,映入他眼中的是胞弟胞妹,關興想給弟弟妹妹一個安心的笑容,卻發現這件事並不如他想像中的容易,尤其是自己仍是走不出悲傷。為什麼張苞可以這麼的可靠?為什麼在經歷了這麼多還能用燦爛的笑容治癒自己疲憊軟弱的心?

「二哥,你不再多休息一下嗎?」關索擔心的問,但關興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。

「二哥,你真的沒事了嗎?」

關興淡淡的笑了,雖然他不知道那個笑容有多僵硬,他說:「我沒事了,別擔心。」

「過些天還要出征吧…我去準備一下,你們……先去休息吧。」他突然明白了張苞的感受,張苞一直不想讓關興上戰場,因為擔心,因為想守護,才更想不讓他暴露在危險之中,所以在關興之後屢屢隨著出征的時候,總是要放在身邊才顯得安心。

 

自己今後,到底該怎麼辦呢…?

 


***

 


不久,諸葛亮在病癒後,隨即又展開了北伐。

關興來到軍帳前,深深吸了一口氣,緩緩吐出一縷白煙,然後入帳。諸葛亮瞧見他的時候,眉頭又皺緊了些,彷彿是為了關興的憔悴感到憂心,抑或是想起了張苞。

他仍是沒有表情,緩緩道:「帶我一塊去吧,丞相。」

「你已經沒事了嗎?張苞他……」諸葛亮輕揮羽扇,正欲把話說完,不料竟關興難得的插話了。

「已逝之人不能復返,丞相。」關興的眼神很堅定,突然之間,諸葛亮感覺到關興真的成長了,雖然也可能只是他的一味逞強。

 

張苞,吾不能答應你的請求啊。

 

諸葛亮的腦中回憶起了,張苞曾在夜裡獨自前來,拜託諸葛亮一個不能被人知道的請求。

『丞相,拜託你,要是哪天…我是說真有那個哪天,我要是不在了…』張苞臉色顯得相當尷尬,畢竟這種是誰也說不準,但他就是忍不住拜託:『別讓關興一個人…不,能不能請你別讓他上戰場了呢?』

『張苞,』諸葛亮緊緊皺了眉,『吾不能答應。』

『此舉只會讓他更加痛苦,你知道他的性子,何況…別拿自己的性命作如果。』

 

唉,還真的成真了啊,諸葛亮忍不住在內心嘆氣。

「吾知道了,關興,從今起你與廖化搭檔,凡事切記小心,吾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名大將了。」諸葛亮叮嚀著,關興點了點頭,便離去了。

 


***

 


『關興,吶,我會一直保護你的。』

『不要逞強!有我在!』

『活下去……』

 

關興睜開雙眼,才發現自己又作了夢,呵,是夢吧…關興扶了扶自己的額頭,倒是覺得真是真實的可以,免不了一陣苦笑。

張苞走後已經過了兩年,卻還是常常會夢見他,恍惚中會看見他就陪在身邊,彷彿從來沒離開過他一般。

 

在那之後接連下來的戰役,他已經是一名能獨當一面的大將了,雖然他還是覺得自己不夠成熟,但展現出的才能卻倍受眾人肯定,這使關興想起了當年張苞那傑出的武藝也曾是眾人矚目的焦點。

關興的話還是一樣很少,以前張苞會主動找他攀談,自己才不必常常自言自語。現在不同了,他跟廖化幾乎沒什麼話聊,要說的話,年齡的差距大概也是一個代溝吧,雖然早在樊城的時候就認識了,但能談的話題除了戰策之外實在找不著。

又到了那個日子了,沒錯,他的忌日。關興從衣櫃裡拿出一個珍藏的盒子,將其打開,裡頭放著的,是張苞隨身穿戴的護甲,上頭還沾了點血跡。關興帶著胸甲來到了桃樹下。

「張苞…我的義兄……」關興仰起頭望著那棵桃木,桃花開的艷麗美艷,可惜沒有人作陪觀賞。

「興…十分想念你啊……不知義兄是否安好?父親跟兄長、伯父、叔叔是不是也過得很好呢…?」

「我……唔!咳咳咳……」關興突然感到一陣暈眩,又覺得喉嚨乾澀,忍不住多咳了幾聲,稍作平復之後,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咳出了血。

 

騙人……!

 

關興簡直不敢相信,他緊盯著手上的血跡,一愣一愣地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他還不能倒,現在還不是時候啊!

什麼時候開始的?他努力回想自己的身體到底有沒有異狀,才想起幾年前,自己曾讓大夫診脈過身子,當時卻沒想太多,根本不在意,現在他終於想起來大夫怎麼跟他說過的。

『您身子弱,五腑受損,不宜過勞,需多加注意身子,否則後果不堪設想。』

 

啊啊……是這樣嗎?胡來的結果…看來我還是…長不大的孩子啊。

 

他忍不住苦笑,走向桃木,席地而坐。拿出張苞的護甲,眼眶又忍不住紅了。其實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哭,要說的話,他相當害怕自己忘記,忘記那些記憶中自己愛著的那些人的模樣。

時間卻是很殘酷的。但關興慶幸自己還會作夢,讓他忘不記他珍藏的回憶。

 

『喂,你一個人在那裡做什麼?』比自己略高的男孩,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旁,但是他卻沒有回答男孩的話。

男孩稍加靠近了他,才發現他的臉上掛滿了淚痕,慌亂了手腳。男孩搔搔自己的頭,道:『哎、別哭啊…女孩子哭我最不擅長了…』

『我是男的……』他緩緩說道,像是習慣於替自己辯駁這種事情。男孩聽罷,又露出了傷腦筋的模樣。

『怎麼了?為什麼在哭呢?告訴我,我幫你!』男孩綻開了一個陽光般的笑容。

他仍然啜泣著,咕嚷著自己才沒哭呢的話語,過了好一會兒,才說出哭泣的理由,他迷路了。

『咦?迷路了?』男孩搔搔頭,『真沒辦法,我帶你回家吧!』

『你家在哪?叫什麼名字?』男孩笑著。

『……關興。』

 

「哥、二哥……!」熟悉的聲音,將關興從夢中拉回現實,關興睜開雙眼,映入眼簾的,是妹妹關銀屏。

「銀屏啊…」關興沒讓關銀屏瞧見自己沾上血跡的手,一臉冷靜的模樣。

「丞相說要出征了,讓我來叫你。」關銀屏淡笑,難得地看見二哥打瞌睡,實在是很稀奇。

「嗯。」關興站起來,覺得頭還有些暈眩,但沒說出來也沒表現出來,他知道,他還不能倒下,不能讓弟弟妹妹操心。也許…也許這一次的出征能帶給蜀漢勝利,既然如此,就沒必要讓其他人知道他的身體狀況而多加操心,大家都會很困擾的。

 

關興跟以前比起來已經可靠很多了。關銀屏有時候都會覺得,好像看見了關平的影子,不知道星彩是不是也這麼覺得?只是自張苞死後,星彩便成為了劉禪的護衛,與關興一同出征的機會幾乎是沒有。偶爾她還會瞧見,小哥哥關索緊盯著劉禪與星彩,若有所思的樣子,只是她實在不知道關索在想什麼。

有些事情已經在改變了,只是誰也沒有說穿。

他的成長,他的憂鬱,她的堅強,她的責任感。命運將他們推向未知的明天,身處亂世的他們無從選擇,只能相信著前人留下的遺願,一步一步的跨出步伐,邁向下一個明天。

 

「關索,此戰小心。」關興叮嚀著關索,他的話向來不多,卻能平定關索及關銀屏不安的心情。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,關興當然也知道,弟弟妹妹們也許早就不需要自己的保護,但總是忍不住想扛起父兄的責任。

「銀屏也是,不要怕打壞敵人的東西,保護自己最重要。」

關索與關銀屏聽了都點了點頭,表示明白,而關興回以一個微笑。在看向他們的方向時,關興覺得自己彷彿看見了那熟悉而耀眼的身影。

「張苞…?」他不經意的喊出他的名,關索與關銀屏則是滿臉困惑,卻見關興無視了他們正欲往那兒去。

 

『這場戰鬥別去,關興,太危險了!』

 

關興好不容易踏出了一步,卻又停下腳步,他沒有辦法再往前確認了,他無法承受所謂的期待過後的落寞。是夢,又是夢,關興知道自己老是在幻想,老是在期盼那個人不會離開自己,卻只是枉然。

那只是多年以前的橋段,那年他們還吵了架,不會錯的。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來?關興卻沒多想,也不想放在心上了。

「二哥…?」面對關銀屏的呼喚,關興搖了搖頭,回過身淡笑,說著自己沒事,便拿了雙翼刀去領諸葛亮的軍令了。

在夢裡他已得到太多安慰了,但他知道那終究不是現實。他緊閉雙眼,想令自己腦袋清醒些,可一閉上眼,他的身影卻還是揮之不去。有時候關興會想,要是張苞還在,不知現在會是什麼樣貌?可惜那只是個期待。

他想了太多關於他的事,卻無法想自己了。

 

「我們…埋伏…詐敗……」

上了戰場,魏延再次向初次搭檔的關興叮嚀了這次的指令,很久沒被人當做小孩子般囑咐了,這實在讓關興覺得很難得。他點了點頭,表示他記得。

敵將張郃武藝高強,關興當然記得,畢竟在陳倉的時候也曾交過手,當時敵人退去,未能分出高下。但關興知道,他的實力確實不容小覷,雖然貪戀戰鬥,可是丞相的指示不得違背。他與魏延先後與張郃交戰詐敗,引誘張郃入木門道。

在引誘的過程中,關興突然覺得頭暈目眩,手也突地使不上力,他心想不妙,稍不注意,便被張郃打成重傷。關興摀著腹上的傷,相當吃力的躍上馬繼續往秘林深處而去。

 

丞相的計策非常順利,最後由魏延將張郃引入木門道,張郃中伏身死。雖然不能將司馬懿除去,但能除掉魏一員大將也是一件好事。

 

關興忍著傷痛,還來不及響應全軍的歡呼,便從馬上摔下,暈眩了過去。關興一直沒有表現出來,所以當他倒下的時候,週遭的人都十分錯愕,連忙將其送回本陣。

關索以及關銀屏從前線回來,連忙進入軍帳查看關興的情況,此時關興已醒,他本想起身,但傷痛難耐,便作罷了。

「二哥!」

「二哥你的傷…大夫看過了沒有?」關索擔心道。

「沒事…」關興搖搖頭,其實他比任何人都還清楚自己的身子,可他卻說不出口。

 


說不出自己或許撐不下去了,傷也許能治,但他的病呢…?方才軍醫過來看過,面色凝重,關興自己也猜得出。查看過後,果然不出所料,這身體恐怕不行了。

「不知不覺…關索,你已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人了呢…」關興發出感慨,淡淡的笑了。

關索滿臉疑惑,說:「二哥,你突然的在說什麼…?」

「……突然很想說說話…」關興苦笑。

「銀屏也是…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好好保護自己…」關興將視線移向關銀屏,關銀屏只覺得這場景格外熟悉,彷彿令她回到多年以前的那場雨…她害怕同樣的死別又要來了,臉色漸漸變得哀戚。

「別說這種話……」關銀屏不敢往下想,她只覺得視線有點模糊,原來是眼眶早已濕了。

「對不起……二哥…恐怕不能陪你們了…」關興想了好一會兒,才緩緩說道,說出口的同時,便瞧見關銀屏早已哭成淚人兒,關索則是滿臉痛苦。

「二哥別再說了…傷口……」關索難受的說。

「唔…現在不說…就沒機會了…」

「對不起…二哥似乎沒什麼盡到兄長的責任啊…不能讓你們好好的依靠……」關興說著說著,眼淚又忍不住打轉了,可是他這次好好的忍下來了。不像以前一樣,不像有他在身邊的時候一樣他可以放聲大哭,他知道他現在一旦崩潰了,弟弟妹妹會更不知所措的。

「我常常作夢…夢見父親大人…夢見大哥…他們總是一臉擔心…問我們有沒有好好的生活…」

「我想…父親大人他們…一定一直都看著我們吧…所以不要難過…如果我不在了…也…」

「對不起…關索…銀屏…二哥累了…想一個人休息……」

 

關索與關銀屏點點頭,兩個人都已傷心的說不出話,誰也沒想過會這麼早…誰也沒想過這個快他們必須再一次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。他們順應了關興最後一次的請求,讓他一個人待著,兩個人走出軍帳,關銀屏淚流滿面,受不了打擊回去房裡,而關索一愣一愣的,向外走去,悶哼不語。

張苞…對不起…約定…終究是沒能好好守住…

明明說要交給我的…明明要保護好蜀的…對不起……

關興忍了很久的眼淚終究是忍不住了,只能讓由眼淚奪眶而出,他知道自己還是很軟弱,尤其在失去了他以後。

作夢也好,妄想也好,再一次,他好想見他。

 

「嗚……好想見你…張苞…」他放聲哭著,好久沒這樣哭了,他已經很久沒哭了,為了讓自己堅強起來,他一直忍著不哭。

「一直沒對你說啊…喜歡你…好喜歡你……明明決定那一天回去要對你說的…」

 


那顆愛慕之心,早已容不下其他人了。他始終不能將視線移開,無法從那耀眼的太陽身上移開。他甚至認定自己一輩子就只會跟他在一起,他們會這樣一直到永遠。

說不出口的話,化成濃濃的思念,是更加深厚的感情。此時此刻,他再也忍不下去了,武裝的堅強再也不能繼續,隨之崩潰。

想再見他一次,想跟他在一起。僅只是為著這簡單的願望,他不顧自己的身子,拚了命從床上爬起,將那盒子裡胸甲拿出,撐著身體走出軍帳,很痛,是啊,很痛,傷口不停滲出血來,但他必須去,去那棵桃木下。

我只是…想和他在一起啊…。

他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,一直身處在他人的期望之中,背負著責任活著,自己的心願是什麼,他當然想過,只是現在不可能實現了。

 

「等我…張苞…等我……」

 

關興恍惚中就好像瞧見了他的背影,想更快地追上他,無奈自己的身體是多麼的不爭氣,連加快腳步的力氣都沒有,他又咳出了一攤血,但關興還是不願意停下腳步歇息。

 

「不要走…別丟我一個人……」

 

他邊哭邊追著,好不容易,關興終於來到了那顆桃木下,但方才凝視著的背影,竟然找不著。

 

「張…」關興著急了起來,正要喊出他的名字,卻覺得身後被熟悉的人環抱住了。

「笨蛋…我不是要你別去那場戰鬥嗎…?」他的語氣略帶些責備,但還是一如往常的溫柔。

關興不敢回頭,只是流著淚,說:「為什麼丟下我…為什麼…」

「我不是說了嗎…?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啊…」緊抱著自己的手擁的更緊,關興這才不再膽怯,輕輕的轉過頭望了望身後的人,是他。

「夢…?還是…真的?」他簡直不敢相信。又或者這是所謂的記憶回溯……但人都走了這麼久了,還會見著他嗎?

「抱歉…讓你一個人這麼久…都是我的錯…」

「不會再放開了…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…關興…」

 

關興回過身來,與張苞相擁。是真是假,早已不重要了。

他只想見他一面,他只想跟他在一起,他是想要單純的活著而已。

「張苞……張苞…」像小孩子也好,不成熟也好,關興已經不願意再去想了。只是簡單的,只是愛著他,不需要偽裝。

「喜歡你…喜歡你…所以…帶我走吧…我好累…好累……」

張苞伸出手,摸了摸關興的頭,露出以往可靠溫柔的笑容。

「真拿你沒辦法…沒有我真的不行啊……」

「…那麼,在一起,永遠。」他將他擁入懷中,一如往常有力的臂膀,一如往常的溫柔體貼,一如往常的,那一切的一切。

他已經沒有遺憾了,臨死之前,他見到了他最想見的人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關興被發現的時候,是在他常去的那棵桃木下,神情安穩的病逝了,他的胸中仍抱著張苞常披的胸甲,而背上披著的,是張苞穿過的綠色短外衣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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